王耀不喜欢阿尔弗雷德。
或者说是讨厌他,恨他,咬牙切齿的痛恨他。就像阿尔弗雷德同样也不喜欢他一样,王耀知道得很清楚。
阿尔弗雷德不喜欢王耀,也可以说得上是痛恨的地步了。他们两个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可他们在黑暗当中又是会的的确确地交换一个有一个带着酒味、烟味又或者是带着血腥味的吻。
黑眼睛对上蓝眼睛,瞧着对方的面庞在自己面前放大,瞧着自己的面容在对方的眼瞳里被倒映出来。
有时候王耀会觉得吻累了,他会把阿尔弗雷德推开,一只手掌抵着他的脸,另一只手则是抽出一支烟来,阿尔弗雷德会笑笑,把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咔嚓一声,王耀那张精致的脸就会被烟雾迷蒙,阿尔弗雷德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王耀抽烟,他向来喜动,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就喜欢呆呆的看着王耀,看着王耀把自己沉浸在烟那短时间的麻醉中,放松。
放松。
这个词阿尔弗雷德经常说。他和弗朗西斯说,和亚瑟说,他说放松,世界会属于他们的,让他们放松。
他也和马修说,和本田菊说,和任勇洙说,他说放松,那些大帝国再也打不了他们,他会保护他们,让他们放松。
他同样也把这话说给伊利亚听,说给王耀听。他说放松,兄弟,我没什么恶意,我们是要一起共赢的,民主人权,放松。
而事实证明,他们放松了,弗朗西斯放松了对他的看管,亚瑟放松了对他的控制,于是他一步步地爬起来,再压倒这两个曾经最强大的殖民帝国。
本田菊放松了,马修放松了,任勇洙也放松了,于是他轻轻松松地看管他们,将自己的武器堵在他们的心口上。
伊利亚放松了,所以他赢了,他看着红色巨人一点一点地倒下,看着胜利的星条旗高高升起。他转过头看着王耀在伊利亚的尸体边沉默不语,于是他的脸上撑起笑,让他放松。
“放你妈的松。”
王耀这样对他说,“我放你妈的松,阿尔弗雷德,如果我有实力,我也会把你打趴下,还放松?放你娘的狗屁。”
这是阿尔弗雷德第一次听到王耀骂如此粗俗的话语,他被惊愣在原地,而王耀却还是那么一副清冷的模样,好像刚刚那些话不是他说出来的一样。
“滚吧,琼斯,滚的远远的。”王耀说,他把自己脖子上的领带扯下来,放到了伊利亚的心口上。阿尔弗雷德这才注意到那是一条红色的、鲜艳如血一样的领带。
“我不要走。”阿尔弗雷德任性地回答,“你怎么能让我离开他呢?耀,你多狠心啊。”
王耀没看他:“你真恶心。”王耀说,“你恶心地让我想吐,难道你要说你留下来是因为爱他吗?”
“那你留下来就是爱他了吗?王耀。”阿尔弗雷德走到王耀的后面,他比王耀高半个头,他轻轻松松地就能把王耀整个包起来,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热气打在他的皮肤上。
“王耀,我知道你没爱过任何人,你是如此的自私与傲慢。”阿尔弗雷德亲吻他的脸颊,“可我也知道你爱过他,你比谁都要爱他。”
王耀垂下头,伊利亚的尸体还在高台之中放着,远处有一个小孩在沉睡,他和阿尔弗雷德都知道那就是伊利亚以后的替身,那个小孩会记得伊利亚,会记得王耀,也会记得阿尔弗雷德。可他不会记得伊利亚与他们相处的时候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你爱过他,王耀。”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你的爱太可悲了,你爱的他只活在你的心中,你爱的是你心目中理想的那个人,而不是伊利亚。”
“你太假了,你活了那么多年,怎么就只剩下了假呢?”
王耀偏过头去,阿尔弗雷德的吻便失了个空。
阿尔弗雷德刚把眉眼撇下来表示他的不太高兴,王耀就转过头来,拽着他的领带与他交换一个深吻。
后来阿尔弗雷德牵着王耀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们来到北京,王耀捧着他的脸,茶金色眼睛里是他的蓝色眼睛。
王耀说过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包容万物的天空,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可阿尔弗雷德看过去的时候,王耀的眼中只是掩盖在底下的,深深的厌恶。
阿尔弗雷德茫然地想,他在讨厌我。
可是他为什么要讨厌我?他是世界的hero啊,全世界都应该爱着他。弗朗西斯爱他的自由,亚瑟爱他的实力,伊利亚爱他的民主,本田菊爱他的经济,任勇洙爱他的文化,全世界都爱他,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被全世界所爱。
“你为什么不爱我?”阿尔弗雷德问王耀:“你为什么不爱我?”
“我就是不爱你,这还需要证明吗?”王耀不耐烦地回答他,那个时候他们正在王耀的房间里,阿尔弗雷德掐着王耀的腰往里面冲撞。
阿尔弗雷德凶狠地吻他,问他:“你为什么不爱我?你凭什么不爱我?”
王耀冷笑了一声,在他又寻着吻上他的嘴唇的时候狠狠咬烂他的嘴巴,喘着气对他说:“我恨你。”
可他在说恨的时候又在吻着他,用唾沫润湿他被咬烂的嘴唇。
“我讨厌你。”王耀说,“我比谁都讨厌你。”
于是阿尔弗雷德仰起头来,在王耀的喉结上咬了咬,力道不重,但也不轻,够留下好几天的牙.印。
“狗屎!”王耀骂他:“你有病吗?!”
阿尔弗雷德闷闷地笑出声来,藏在眼睛后的蓝眼睛寒若冰霜。
“我也讨厌你。”阿尔弗雷德不紧不慢地说:“全世界我最讨厌你了,伊利亚死了,你就是我最大的威胁。”
可之后阿尔弗雷德还是在王耀这里留宿了。
国家意识体都有一腿,阿尔弗雷德和很多意识体做过,但他只留在过王耀的家里。他也知道王耀把很多意识体带回过家里,或许王耀曾经和伊利亚就隔着一面墙在那间房间里做爱过。
可只有这间房间不一样,这间房间是独属于王耀的房间,这是王耀的一个小天地,平日里只有王耀一个人,不管曾经怎么样,这间房间里迄今也只有他一个人待过。
这两个互相仇恨的人在夜晚相拥而眠,黑色发丝与金色发丝相交织纠缠不清,床头柜上放着眼镜和红色发绳。
其实王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起阿尔弗雷德的,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的隔阂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一次又一次中他们站在彼此的对立面,冷眼旁观对方。
他们的文化对立,传统对立,精神对立,意识形态对立,关系对立。最年老的国/家意识体和最年轻的超/级/大/国。
可偏偏他们利益交缠,钱与钱相混,人民/币与美/元混合,蓝眼睛对上黑眼睛。
于是他们两个相互厌恶,在厌恶中轻吻对方的眼睑,像是最温柔的恋人。
可下一刻他们又能仇恨地撕咬对方的血肉,像个疯子一样在夜晚里遵循野兽的本能,他们连相处都带着金钱的腐烂气息,在回忆中舔舐着痛苦的伤疤。
耀,你说,如果我和人民币掉水里你先救谁?阿尔弗雷德有时候很天真,他把耳朵贴在王耀的肚子上试图听见王耀的心跳。他问他:“如果我怀孕了你是保大保小?”
王耀听了差点没笑弯了腰,眉眼都弯起来,拍着他的脸问他是从哪里学过来的?
阿尔弗雷德于是板着个脸,孩子气地问他,让他快回答。
王耀收了笑,轻轻地对阿尔弗雷德说。
“如果掉河里,那我肯定是救你。如果你怀孕了,那我肯定是保大。”
阿尔弗雷德呆毛都垂了下来,嘟囔着说王耀你骗我。
王耀就说阿尔弗雷德真难哄,救你保大也不开心,你想干啥呢?
阿尔弗雷德于是更无赖了起来,说着你怎么能不哄着我?不让着我?你应该更宠着他,要爱着他,要像其他人一样把他捧在手心里,爱在心口里。
王耀也没多废话,一巴掌给他拍脸上堵住他的嘴巴,阿尔弗雷德就不说话了。
“装什么呢?阿尔弗雷德。”王耀说:“你明知道我们是在逢场作戏,你干嘛要把这事装的好像我们两个是两情相悦?”
阿尔弗雷德依旧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耳朵还是贴着王耀的肚子上。
“我讨厌你。”王耀说。“你总是把自己列为世界的中心,霸道又强势,像个没成熟的孩子,我讨厌你。”
阿尔弗雷德开口了。
他说:“我也讨厌你,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让我作呕,hero不想和你再待下去了,太难受了,上帝,太难受了。”
可阿尔弗雷德也说不出这难受到底是心口难受还是其他难受。
王耀低下头看着阿尔弗雷德,问他:“那你怎么还不走呢?”
怎么走呢?阿尔弗雷德也想问王耀。我怎么才能走?是王耀先缠了上来,把两 国.利 益像跟丝一样密密麻麻地牵扯进阿尔弗雷德的四肢,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放纵阿尔弗雷德,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忍让阿尔弗雷德。可他现在说让他走,让他离开。
他也想走,可每一个动作都像是钻了心地发痛,四肢扯得难受,他回头看王耀,却看见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好像没有受太大的伤害。
于是他把唇贴过去,尝到了他藏在嘴里的血腥味。
“你比我还能装,王耀。”阿尔弗雷德说,“你是我见过最能装的人。”
“彼此彼此。”王耀拿了张纸,将留在唇角边的晶莹擦去。
“你回去吧,阿尔弗。”王耀说。“别过来了,也别看我。”
“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
王耀有时候会在第二天的早上看着阿尔弗雷德的脸,看他的鼻子,看他的嘴唇。阿尔弗雷德的睡颜像小孩子一样,他的嘴巴会张开,小口小口的呼着气。
王耀会想这么个漂亮的小伙子怎么醒来了就跟个没脑子的侏儒一样讨厌。
然后王耀下床,走到厨房那边去。
阿尔弗雷德喜欢吃汉堡,快餐这一类垃圾食品,而王耀最是厌恶这些东西,每天早上他都会起的特别早,然后给房间里的那位大爷弄早餐吃,吃完之后赶紧把他送走,要是让人拍到了就不好了。
阿尔弗雷德吃惯了王耀做的菜,再回去吃那些快餐食品难免不得味,又巴巴地跑过来,说要让王耀给他做饭吃,才不是他想见王耀。
王耀就骂他,亚瑟的东西没见你学了多少,就搅屎棍不讲理和傲慢傲娇这几点学的是十成十。
可是王耀还是会给他这位仇人做饭炒菜,再在吃饱喝足的时候靠在沙发上看新闻。
有时候新闻会播到美/国的一些坏事,阿尔弗雷德就大喊大叫,骂这是假新闻,王耀不尊重人权,于是王耀换台,阿尔弗雷德又叫王耀独裁,做贼心虚,后面肯定还有骂他的,把台换回去,他还要看。
把王耀弄的心浮气躁,想要把阿尔弗雷德给丢出去。
可他们还是会在夜晚一起看新闻,等着第二天的来临。
就像普通人一样。
但他们依旧是仇人,他们讨厌着对方,仇恨着对方,咬牙切齿地痛恨对方。
即使他们会在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交换一个吻。
————
过新年就是要红红火火,王耀把自家孩子送过来的礼物摆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自己房间被塞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无奈的笑了笑,眼睛里却带着愉悦的笑意,这都是他家孩子的心意,他该收纳,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也多亏了孩子们同心协力,坚强地面对所有的事。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发现下面已经开始闹腾了,弟妹们又在吵这道菜是加糖加辣加盐,王耀发现一旁的王晋正趁着他们吵架的时候偷偷往菜里面加醋。结果正打算加第二瓶醋的时候被王沪这个小姑娘发现了,当场就揪着王晋的耳朵开骂了。
王嘉龙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电脑边打游戏,王渝凑过去,看王嘉龙打游戏看的热血沸腾,当即捞起袖子说要跟王嘉龙来PK。
王濠镜来这里倒不像是来过年的,倒像是赚钱的,摆了个牌桌,招呼着王新王黑王藏过去玩。王耀看着王黑输了钱后用东北话骂骂咧咧的,不禁笑出了声。王濠镜这家伙就是心黑,仗着人家不会打欺负人家,而且论赌这一方面,王耀自己都打不赢他。
王湘和王赣倒是挨得近,头对着头不知道在叽叽歪歪的说着什么坏事,王鄂看到了也要插一脚,结果被王湘一脸故作厌恶的表情推开了,王鄂好像骂了几句,王湘就对着王鄂吐了吐舌头,被王鄂撵起来到处跑。
王耀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好像这一年过的也没有那么糟糕,自己的弟妹还陪着自己,家里人也都好好的,没有那么多的灾难会一直笼罩着他。
心脏在这一刻变得饱满。
铃声在这一刻响起,声音很大,把下面的人惊的抬头看他,王耀摇了摇头,把手机举起来,示意是他的手机在响,王沪这小姑娘笑起来,涂了豆蔻颜色的指甲指了指王耀手中的手机。
——接吧,哥哥。
王耀叹了一口气,该说这小姑娘懂的是真多,看的也是最广的。
他把电话接起来,果不其然那边传来熟悉的欠揍声音。
——hero来给你庆祝新年!
王耀噗呲一声笑出来,这家伙真是每年都这个样子。就连祝词也没怎么变过。娇蛮的一如既往,好像他来给王耀打个电话是天赐一般,要王耀收着。
——瞧瞧你,阿尔弗,怎么还是这幅模样?
——hero只是来和你祝贺的!
王耀笑的开心,心里是觉得这家伙还是太过于年轻了,年轻才莽撞,他是上帝都爱着的国/家,与生俱来的骄傲。
他不想和阿尔弗雷德吵,这么好的一天,要是把时间都放在和阿尔弗雷德吵架上才是得不偿失,而且他自认自己年纪大了,和小孩子计较什么?他笑了笑,对阿尔弗雷德说。
——那么谢谢你,我的小英雄。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王耀还以为他挂了电话,看了眼手机,发现这家伙还在听着,王耀寻思这国际话费可贵的离谱,刚想开口说要挂了,就听见对面来了一句。
——王耀,不是以美/国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人。
——作为阿尔弗雷德·F·琼斯。
——我爱你。
王耀听着挂机的嘟嘟声,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
如果是作为王耀的话。
——或许我也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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